腊月二十一，黍阳县外，清河村。
傍晚时分，有人吆喝马匹的声音由远及近，打破了小村的宁静。
两匹黑红大马，一匹黑色肥驴，在它们背上，还驮着三个带着家伙的陌生人。
村子口有狗吠声响起，接着更深处的狗也被惊动，跟着吼叫起来。
胡百应驱马在前，陈青禾与甄如意一左一右跟在后头。
“不对劲，咱们已经进了村子，狗也叫了半晌，怎么没有人出来查看？”
胡百应勒住缰绳，戒备的看着毫无人息的村落。
“确实不对，乡里人家无论多晚，哪怕是三更半夜，只要听到村中有狗乱吠，就会有人出来查看，绝不会像现在这样，半晌都不见人影。”
陈青禾以前没少跟着师父师叔外出，往常他们路过村子时，村里必会有人出来查看，见到不是野兽或者可疑人物后，他们就会呵斥家中狗子，让它们停止吠叫。
“你俩小心些，我下去看看。”
胡百应翻身下马，径直往最近的一家院落走去。
原地，陈青禾与甄如意对视一眼，下一刻两人确定了眼神。
将马绳套在院外的栅栏上，陈青禾与甄如意紧跟着胡百应闯进了房屋内。
甫一进屋，浓浓的腥锈味道便扑鼻而来。
在三人面前，暗红色的血渍从地表延伸至墙面，若抬起头看，就连房顶和房梁上都有血迹崩溅。
甄如意一时不曾防备，直接干呕了两下。
一旁的陈青禾亦是如此模样。
这屋中的景象与张三尸爆后的场景极为相似，由于是密闭环境下，屋中的视觉嗅觉冲击程度也比之前见到的严重不少！
不过几个呼吸时间，甄如意便忍不住冲出房门，在院落里剧烈喘息起来。
屋中，陈青禾的脸一阵青一阵白，若不是勇气值一直在持续增加，他怕是也已经冲出门外。
忍住浑身不适，陈青禾来到皱眉查勘现场的胡百应跟前，说道：“胡捕头，这些恐就是这户人家崩溃的遗体，也不知有几个人…”
胡百应脸色非常难看，太阳穴的青筋都在鼓动。
握紧配刀，胡百应咬牙道：“走！去别家看看！”
两刻钟后。
查看完所有房舍的三人重新回到原点。
此时三人的面色都异常难看。
整个村子，除了牲口，所有的人尽皆死无全尸，此时莫说死亡人数，就连男女老幼他们都无法分辨。
“究竟是人还是妖邪，竟如此歹毒！”
胡百应翻身上马，沉声道：“甄掌柜，先前咱们去张三口中的林子里搜查，却未能找到一具尸体，如今想来，除了被掩埋之外，就只有被邪法毁尸这一个可能了。”
甄如意面色阴沉如水道：“林里雪深，等雪化了，我会找人过来重新搜索，至于这里的情况，我也会全部上报给总堂！”
胡百应点点头，叹了口气。
“此案太大，绝非我黍阳衙门所能受理，等回了衙门，我就让县令通知钦天监，让钦天监里的高人过来帮忙。”
听到钦天监，一旁的陈青禾疑惑道：“钦天监不是观察天象，推算节气的部门么？”
胡百应有些意外的看向陈青禾，“你不知道钦天监观测天象的同时，还兼有惩治妖邪的职责？”
“惩治妖邪？”
“嗯，钦天监与大胤鉴察司一样，不仅监测天象，还负责督察天下妖邪，一旦哪里有普通人等无法解决的案件，无论是妖邪还是修行中人，钦天监都会派相应人员前去处理。”
一旁，甄如意解释道。
“……”
听完两人讲解，陈青禾心中乱糟糟的。
他从小在青阳观长大，对外面的情况，也都是通过书籍或者通过师父师叔的讲述去了解。
可问题就出在这里！
他师叔卢文礼是前虞朝官员礼部尚书的外孙，后来虞国破灭，魏国对前虞国的官员进行大清洗，其中就有礼部尚书以及卢文礼的郡守父亲。
据卢文礼说，他外公礼部尚书的家便是由魏国钦天监亲自出马抄的…
所以，打小陈青禾就经常听到卢文礼‘诋毁’钦天监，说钦天监从不做实事，只会装神弄鬼，糊弄黎民百姓。
那时候耳濡目染，陈青禾下意识就把钦天监和魏国国君当成了‘严嵩’和‘嘉靖帝’的影子。
结果搞了半天，人钦天监不是装神弄鬼的，而是真能降妖驱邪的。
陈青禾眉头直跳。
卢文礼对他讲过的各种事情不知有多少，谁知道里面到底掺杂了多少私货…
骑着驴子，陈青禾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。
等等！卢文礼在他小的时候好像说过，师父是前虞朝司天监的官员…
司天监与钦天监属于相同性质的部门，这中间…
陈青禾吸了口寒气。
好家伙，合着他所在的青阳观是前朝没落官员组建的小家庭？
想到此处，陈青禾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。
从来到这个世界后，他不止一次问过他的身世，但每次他师父都不正经回答。
小时候说是在路上捡的，后来又说是青阳山下河里一竹筏上漂带来的，等长大了，又说他是小时候自己迷路跑上山来的。
若不是陈青禾自百日胎中迷后就觉醒了前世的记忆，恐怕真就被那老头蒙骗过去了。
现在想起来，他该不会是前朝皇子或者其他什么官员的后人吧？
……
风雪载途，三人行进十数里后，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。
骑着驴快走几步停下，陈青禾调转驴头，指着近在咫尺的山道，说道：“天色不早，胡捕头、甄掌柜不妨到我观里歇息一晚，等明日再回县里不迟。”
空气短暂沉静，过了一会，胡百应客气道：“案子要紧，此地距离县城也不算远，一会儿就到了。”
甄如意没有说话，显然与胡百应是一个想法。
陈青禾愣了下，顿时反应过来。
这俩人不会谨慎的把他也当成嫌疑人了吧？
你们见过长相这么俊美，这么有亲和力的罪犯？
陈青禾吸了口气，看着胡百应认真道：“胡大哥可记得白日里与我玩的快刀信任游戏？”
胡百应点了点头，“自然记得。”
“那胡大哥可敢再信我一回？”
看着陈青禾故意眨眼睛的模样，胡百应抽了抽嘴角。
信你个大头鬼！
早上故意拿刀反复横跳就是不扎的时候，也不见你像个老实人。
嗤了一声，胡百应勾转马头，说道：“有何不敢，你这就带路，老子奔波了一天，正好去你观里讨些酒食裹腹。”
见胡百应态度转变，陈青禾又看向甄如意。
“甄姑娘也一起吧，我之前不是欠了你银子么，这次正好问我师父要了，一并还与甄姑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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